五月中,我和老爸一起到吳哥窟玩了五天. 五天的行程中,除了每天參訪的各種寺廟古蹟以外,午間回飯店"避暑"的休息時間都被我拿來進行"曬黑工程",紮紮實實的在泳池邊曬了一個過癮, 果然成效傲人. 但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在小吳哥城被二三十個小孩包圍的景象.
每天中午大家在睡午覺 我就出來曬太陽兼游泳 還可在池邊吧台點飲料喝說真的,那些寺廟啊建築啊,看來看去長得都差不多,雖說歷史意義十足,但也比不上我心目中的第一,西安始皇陵 . 所以即便被列做人生必到的五十個景點之一,吳哥窟對我的人文震撼倒是比歷史價值大得多.
第一天因為遊湖時感觸良多,我寫了篇柬埔寨悲歌,大嘆外國遊客和政府給柬國人經濟上的不良影響. 但我自己後來竟也扮演起這樣破壞的角色,實在是慚愧啊!
故事是這樣開始的. 逛完小吳哥之後,因為還有一點自由活動的時間,我和其他幾個團員決定到對面的小吃攤買炸蟋蟀和烤蝸牛. 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小女孩向我走來,兜售明信片.我笑笑說不要,然後掏出一包餅乾給她.她搖搖頭,說"我不要餅乾",我問她,那你要什麼?. 她說,"我要你買我的明信片". 我告訴她,我已經買了不需要了.她說,"你可以多買一點送給朋友." 為了打發她,我便說,"我沒朋友耶!" 她說,"怎麼會沒朋友呢?一個人活在世上一定有朋友的,你看,你跟我買明信片,我就是妳的朋友了!" 真有趣,一個小小女孩怎麼那麼會說話. 我問她在哪學的英文,學校教的嗎? 她笑笑說, "柬埔寨是一個很窮的國家,政府沒有前教大家英文,我的英文都是跟像你一樣的外國人學的!"
我一邊跟她聊天一邊走向攤販,她像似想起什麼的突然對我說,我很喜歡讀書,你有筆記本送我嗎? 我看了看她,這麼聰明的孩子我願意給. 於是便告訴她,我的遊覽車在另一邊,等等我回車上一定拿給妳. 她笑開了,很快樂的告訴我,好棒喔! 看到她開心的眼神,我彷彿受到振奮般的也高興起來.
這時,另一個年紀較小的小女孩向我們走來,大女孩搭著她的肩對我說, "這是Tia,她是我的好朋友,你可不可以也送她一本筆記本". 我笑著點頭,兩本筆記本,沒問題的. "但是等等我們不能跟著你喔,"大女孩指著馬路說."那裡有警察,他們不喜歡我們跟著觀光客". 我對她比了OK的手勢,指了指我們遊覽車的方向然後暗示她在那裡會合.
買了蟋蟀和蝸牛之後,我們開始往旅行團的集合處移動,兩個小女孩轉身就不見了蹤影. 我還四處張望,卻看到了一個小弟弟,一手摀著眼睛向我要錢. 我拿下他的手,露出眼睛周圍的紅腫淤青. 隨即我從包包掏出小護士就要往他臉上抹. 可能怕痛吧!小弟弟立刻跳開,不讓我碰. 我堅持的追著他跑,他只得對我比比手指,表示要自己挖藥來擦. 擦好了藥,我們便往遊覽車移動. 此時兩個小妹妹突然再離我十公尺的路邊出現. 怪怪!不得了,不單只她們兩個, 後面跟著的, 兩個. 四個.八個..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們迅速的聚集,全都湧到了遊覽車旁.
我跳上車把準備好的文具筆記本拿出來, 小朋友此時已經在車旁群結,至少有二十來個,真是讓人驚訝. 我先拿出筆記本給兩個小女孩,立刻引起了恐怖的騷動. 所有的孩子們開始團團把我包圍住並大叫,個個對著我伸出手來,露出渴望而可憐的眼神. 我嚇了好大一跳,可是卻也不願就這樣無條件的分發. 我開始指揮大家排隊, 並且告訴大女孩請她傳達,說她們不排我就不給. 好不容易一個鬆散的隊伍開始成形, 我才把手伸進袋子裡,大家便一哄而散又立刻向我湧來, 一點秩序也沒有. 我只得一直不停的大聲要求他們排好隊, 不過一轉眼我手上的東西就發完了. 許多小朋友排隊拿了東西就到隊伍的最後方重新排隊再拿一次,還有比較大的孩子會欺負小的,趁機插隊,更有個騎著腳踏車來的男孩,硬是不排隊要我給他筆記本. 我根本應付不來. 同團團友也紛紛從遊覽車窗口遞給我他們帶的東西給我分發,可是人越來越多,大家搶得兇,即便領隊下車來幫我忙,也還是很難應付. 最後,我們決定趕緊收手,不能再發下去了. 上了車,我的失落感立即襲了上來.
不是前天才說不應該這樣發東西給小朋友的嗎?不是還覺得外國人逕自當起紅十字會很不健康嗎?怎麼我也落到這田地?領隊說我很勇敢,他曾看過團員被小朋友包圍,嚇得把東西一丟就跑了,弄得所有孩子搶成一團. 我還能一邊發一邊指揮大家排隊. 可是我還是莫名的覺得難受.
隔天中午,在泳池裡曬太陽時,碰到了位來自澳洲的女孩.她是澳洲政府派來保育湄公河裡僅存的68隻海豚的 (河裡有海豚?第一次聽過). 我和她說起了這段遭遇,她則告訴我在柬埔寨現在許多地方都已經變成如此了. 人們習慣被施予,態度變得強硬而霸道,認為反正拿了還會再有,也視各國政府的援助為理所當然. 只有在極其偏遠的村落,才會看到人們眼中的感恩.
看來,觀光客們真的應該開始思考,這樣的贈與,究竟是不是一種正面的幫助了.
